书时大彬事与徐应雷

如今我们谈到时大彬,无人不对其赞叹有加,他改制的紫砂壶制作技法沿用至今,他的传器精巧绝伦,价逾千金。

大彬圈钮壶
▲大彬圈钮壶

然而曾经有个人却对时大彬极度鄙视,甚至扬言要摔尽其壶!这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而记录这件事的,正是这个放话的当事人,徐应雷。

清朝的大儒黄宗羲,曾编纂了《明文海》一书,这本书可以说当年的明朝百科全书,参考明代各家文集两千多钟,耗时二十六年。

明文海
▲明文海

也这就在这本书中,收录了这个明朝文人徐应雷的《书时大彬事》。

其文章开头便写到:「自余来阳羡,有客示以时大彬罍,甚小而其价甚贵,余心恶之,曰:必击碎之为快,而所谓时大彬者,必屏诸四夷为快」。

徐应雷说他对古器、金银器素来不大感冒,来丁山之后看到时大彬的壶,这么小却价钱死贵,看了就感到非常讨厌,一定要摔掉他的壶才开心,一定要把他的丑态写给大家看看。

大彬如意
▲大彬如意

他在杨纯父的家中见到了时大彬,对时大彬的印象是:「其人朴野,黧面垢衣」,意思就是觉得这个人粗野、面貌和衣着都不整洁,他就问杨纯父,时大彬的壶何以这么贵?

杨纯父就告诉他,时大彬这个人家里是匠籍,世代做手艺的,而时大彬呢就做壶比较有天分,做的壶比较好。

大彬刻款
▲大彬刻款

本来时大彬的壶也不是高价的,但时大彬这个人是个酒鬼,身上有点钱就全去买酒了,和「村夫野老剧饮」,花光为止。

时大彬又比较懒,做壶不多,在外面又借不到钱,只能回家关上门做壶,整天就研究做好做精致,这样才出来的一把壶,自然价格就高了。

鼎足盖大彬壶
▲鼎足盖大彬壶

虽然他的壶贵,但是供不应求而且买的人很多,周边的富商甚至要写信给县太爷打招呼走关系,以此来获得时大彬的一把壶。

「穷昼夜,疲精神,力不给,故其势自然重价如此」

徐应雷借杨纯父之口,讲出了钻研壶艺而壶价自然而高的道理,虽放言欲尽击碎其壶,但想来已做笑言。

故宫藏 大彬剔红方壶
▲故宫藏 大彬剔红方壶

后文更是通过时大彬的事迹,讲述对于专注二字的思考,与书画同理,与世间事同理。

而钻研壶艺而壶价自然而高的道理,直到今天,对当今的紫砂从艺者,仍有劝戒作用。

故宫藏 大彬六方壶
▲故宫藏 大彬六方壶

附书时大彬事原文:

书时大彬事 明·徐应雷

犀象金牛之器非不贵重,商周彝鼎非不甚古,余性不能好也。自余来阳羡,有客示以时大彬罍,甚小而其价甚贵,余心恶之,曰:必击碎之为快。而所谓时大彬者,必屏诸四夷为快。

一日,遇诸杨纯父斋中,其人朴野,黧面垢衣。余问纯父:渠何以淫巧索高价若此?纯父曰:是渠世业,渠偶然能精之耳,初无他淫巧,渠故不索价。性嗜酒,所得钱辄付酒家,与所善村夫野老剧饮,费尽乃已。又懒甚,必空乏久,又无从称贷,始闭门竟日抟埴,始成一器,所得钱辄复沽酒,尽当其柴米赡。虽以重价,投之不应且购者甚众,四方缙绅往往寓书县令必取之。彼虽穷昼夜,疲精神,力不给,故其势自然重价如此。渠但嗜酒,焉知其它?

余近遇云间康季修,谈之更详。余于是欲尽击碎其壼而足其酒终身焉,嗟乎!吾吴中祝希哲草书、唐伯虎画,并称神品,为本朝第一,又并有文章盛名,然其人皆日坐松竹间,散髮裸饮,其胸中翛然无一事,当盛暑,虽以台使者之重,造门迫之,不屑也。今观时大彬一艺至微,似不足言,然以专嗜酒,故能精而以成其名,况于书与画,而况于文章,而况于学圣人、学佛者也。

选自钦定四库全书《明文海·卷三百五十二》。徐应雷,字声远,吴县人,有《白毫集》。

渠:(方言)他。(紫砂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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