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眺望伫立在城南的那座名叫铜官的山。
天气晴朗时,铜官山面目清秀明亮,像一幅鲜艳的水彩画;天气阴雨时,铜官山身躯时隐时现,像一幅朦胧的水墨画。无论它以什么色彩出现,都有“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感,无论它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都觉得有一份浓浓的让人难以割舍的情缘。
铜官山伟岸的身躯横亘在宜兴城南十公里处。它是天目山的余脉,海拔高527米,山麓周长43公里,是江苏第二高峰。铜官山像一道天然的屏风,为宜兴挡风挡雨。每次刮台风,当飓风在海上肆虐着从福建或浙江登陆,呼啸着进入江苏境内时,铜官山以其巨大的身体挡住了台风。台风奈何不了铜官山,只得折身转向安徽方向。在铜官山的庇护下,狂风暴雨无法光顾宜兴,宜兴年年风调雨顺,岁岁稻麦丰登。铜官山又像一张巨大的太师椅,山下平坦的土地缓缓向四周延伸扩散。宜兴城就像躺在一张天成的太师椅里,身体靠着山体,头枕着主峰,无忧无虑,安安稳稳,享受着温馨和太平。
铜官山层峦叠峰,满目青翠,风光旖旎,山色清秀,吸引着人们去踏青旅游健身。“铜峰叠翠”是古阳羡十景之一。古人把铜峰比喻为“叠翠”是最恰当不过了,一层茶洲,一层竹海,一层松林,整个铜官山就像由绿色叠起的翡翠。一到春天,满山杜鹃盛开,还有桃花梨花点缀,云雾飘逸缭绕,人在山中,犹如漫游在人间仙境之中。怪不得唐代宰相陆希声会在这里建造山房,隐居下来;怪不得明代的四川参政吴仕会相中铜峰,在山下购买数十亩山地,建造了一个梅园,尽享田园之娱;怪不得元末明初的大学士宋濂会为铜官山写下“铜官矗苍翠,白云递隐见,溪水抱村流,触石成回旋”的美丽诗句。
铜官山不仅是古人生时的钟爱之地,也是他们死后选择的最佳的长眠之地。三国时,孙权曾任过阳羡长,他的母亲吴国太死后,孙权选中宜兴这块风水宝地,把母亲安葬在铜官山下。宋代名将狄青不知何故对宜兴情有独钟,把墓地选择在离铜官山不远的山林中。如今尚存一根墓道上的华表,高十数丈,顶端塑有神兽。
自古以来,人们叫那座山为南岳,也叫君山,叫它铜官山,也叫它铜峰。说来话长,里面蕴藏着多少丰富而动人的历史掌故。相传秦始皇南巡会稽郡,当御驾走过一马平川的吴楚平原,来到阳羡,只见一座山峰突兀,顿时兴起,登上南山之巅。秦始皇居高临下,极目远眺,整个山峰既有北方之雄,又有南方之秀,禁不住赞叹道:“此亦南岳,何必去衡山”,即敕封南山为“南岳”。南岳之称一直流传至今日。因皇帝曾到过此山,当地人也称君山,为君临此山之意。
东汉时期,有一年阳羡久旱不雨,土地龟裂,庄稼绝收,百姓苦不堪言。为解灾民之急,阳羡县令袁圯亲自爬到南山顶上,烧香点烛,焚化祈纸,对天跪拜,叩求赐雨。为示诚心,赤裸上身,任凭烈日烤晒。一连数日,跪地不起,泪尽血继,苦求苍天怜见百姓,最后晒死在炎炎烈日之下。上天感其诚,普降大雨。阳羡百姓为感念袁圯耿耿为民的一片赤诚之心,捐款在阳羡城内西城巷的巷底建袁府君庙,以铜棺厚葬袁圯于南山山顶。故谐“棺”之音,称此山为铜官山,山顶为铜峰。
铜官山的神奇之处还在于山上曾发生过许多传奇感人的故事。西晋时期,周处只身进山,射杀恶虎,为民除害,成就了周处“除三害”的千古美谈。南宋时期,岳飞驻军宜兴,为阻击渡江南犯的金兵,曾在铜官山麓与金兀术鏖战一百回合,留下了古战场百合场。
青少年时期,铜官山是我经常涉足的地方。记得学生时代,学校组织爬铜官山,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沿着盘山小路登上铜官山顶,放眼群山,只见峰峦起伏,沟壑纵横,山高林密,形势险峻。班主任是语文老师,触景生情,豪情涌动,对着群山朗声放歌:“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全体学生跟着唱和,群山回音四起,好不慷慨悲壮。铜官山脉和井冈山黄洋界何其相似乃尔。看铜官山,想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想红军的革命精神,充满了豪情壮志,充满了革命理想。真是一次极好的红色教育,至今也忘却不了。
曾担任过太滆游击队宜兴分队长的陈日辉,给我们讲述他在铜官山打游击的真实故事。宜兴、溧阳、金坛三县剿匪司令李乙飞调地方保安部队围困铜官山。白天游击队隐蔽在铜官山的树林深处,一到夜间,就出来袭击敌军。狡猾的李乙飞在各个道路口拉起棉纱线,若有游击队经过,不慎碰断棉线,便可按线头飘动的方向寻找游击队的藏身之地。可是铜官山幅员辽阔,地形复杂,李乙飞再狡猾也无法找到陈日辉游击队的踪影。铜官山的游击队凭借着铜官山的地理优势,牵制住了李乙飞的兵力,为解放军横渡长江,解放长江以南地区,发挥了重要作用。解放后,陈日辉生擒了李乙飞,并在宜兴体育场亲手处决了这个沾满人民鲜血的刽子手。陈日辉的故事大大增添了铜官山的英雄气和神秘感。
铜官山不仅在战争年代以其独特的地理优势为新中国的建立创造条件,在和平年代,更为宜兴、为国家的建设发挥着其它地方无法取代的作用,为民谋取福祉。铜官山突兀在江苏平原上,一览无余,是建微波通讯站和电视转播加强站的最佳选择地。1970年中央军委以代号为“211工程”的名义,在铜官山顶建微波通讯站和电视转播加强站。一时间,宜兴的工农商学兵齐出动,漫山遍野红旗招展,歌声号声震天动地。有开山炸石修筑道路的,有肩扛手拉运送物资设备上山的,有在山顶上大兴土木的,整个铜官山沸腾了。不到一年时间,在几乎没有机械条件的情况下,靠着人力,完成了需要几年时间才能完成的工程量。高高的铁塔竖起来了,耸立在铜官山之巅,是那么显赫,那么挺拔,犹如玉树临风。中央军委下达嘉奖令,表彰宜兴县军管会和革委会。当时宜城港区的搬运工人根据劳动实况创作了《搬运工人志如钢》的表演唱,以原生态的方式生动地再现了当年的劳动场景和昂扬的劳动情绪,并且参加了地区文艺汇演,轰动了镇江地区一市十县。
时隔三十年,铜官山再一次闹忙起来。上世纪末,国家在连云港建设核电站。在建设主体工程的同时,需要建一个抽水蓄能电站作为配套工程,以解决发电和用电之间昼夜“峰谷”的平衡问题,进行调峰填谷。铜官山独特的地理优势和山下充沛的水资源,一眼被国家电力部门看中,斥五十亿巨资,建水电站。2003年,整个铜官山再一次沸腾起来了。盘山公路为铜官山系上一条条玉带,山谷中浇注上坚实的钢筋混凝土,变成人工“天湖”,山脚下建成与天湖相呼应的水库,四条过水通道从山体中穿过,贯通了上下两个水库。每个通道里分别安装了250MW的发电机。通过五年的建设,蓄能电站于2009年正式开始发电,年发电量达到15亿KW,工程提前一年竣工。天湖如蓝宝石镶嵌在铜官山顶,白云飘荡在天湖中,蓝天、苍山和天湖融为一体。一切看起来那么柔和,那么静谧,但是山洞中,五百多万立方米的水流在涌动,在奔腾,在以巨大的力量推动着水轮机旋转,发出强大的电流,通过输变电线送往四面八方。蓄能电站所交的税收在宜兴年年名列前茅。在壮丽雄伟的铜官山顶上,不仅有优美的自然风光,有现代化的工业景点,而且还有一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铜峰叠翠”是宜兴的老十景之一,“铜峰天湖”成为宜兴的新十景之一。
站在铜官极顶鸟瞰山下,收进眼帘的是厂房整齐划一的国家级高新技术开发区,高楼参差林立的新城区,波光粼粼的东西两氿,花团锦簇的公园广场,蜿蜒逶迤的公路和铁路。宜兴人民书写了铜官山自秦代建县以来最辉煌最精彩的一页。“山下,山下,风展红旗如画”的诗句,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推窗可见的那座山,每天都看,百看不厌。它雄伟高大,用它结实的身体忠实地庇护着宜兴;它稳重内敛,承载了宜兴无数从古到今的动人故事;它美丽柔和,以其独有的魅力为人们创造着生活的无限美好;它亲切善良,不管阴晴圆缺,不管风霜雨雪,无时无刻不在赐福于人类。铜官山是一尊护佑神,是一部地方志,是一位美丽的使者,是一颗高悬闪亮的福星,是宜兴的地标,城市形象和精神的象征。(史久雄 陶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