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兴文学精选:窑场旧事 · 开窑

宜兴龙窑

开窑,最最震撼的场面还得是六月天。外面骄阳似火,窑内没有释放完全的窑火余温,让进入窑内开窑的工人仿佛经受烈焰的烘烤,那窑工身上滴下的汗珠,落在窑体上,“哧兹”一下就蒸发了。工人虽然一个个都光着膀子,但胸前都围着帆布围裙,手上戴着帆布手套,手臂上套着帆布护袖。在窑中拆卸,传递缸、盆等窑货动作异常的迅速,动作干练、简洁,一点没有多余动作。刚刚从窑中开出的“窑货”余温可以烤熟红薯。

留在我儿时印象最深的画面是,酷暑下,年轻的窑工从龙窑的窑洞口出来,光着膀子,双手滚动着大缸,这大缸仿佛通着人性,跟随着窑工的脚步,来到窑边空地停下。汗珠一粒粒从窑工油光的脊梁上向下流淌,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窑工来到存放茶水的茶缸旁,顺手拿起茶缸边的小砂锅,从茶缸中勺起一锅茶水,“咕咚、咕咚”一阵豪饮,茶水红的发黑,从窑工的嘴边溢出,流落到窑工的胸口上,往下流淌……这豪气,在我们这些陶工后代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开窑时,一些小件窑货,如砂锅,掇罐,夜壶,翁头之类的,就由几个工人从窑里往外递,先堆放在窑门附近的空地上,后面会有专门整理的工人来验收、处理。大件就直接由开窑工,沿着窑坡滚到龙窑边上的货场上去了。这“滚缸”可是窑场一绝技。把缸身往身前一拉,缸底与地面约有三至四十度角度,双手把稳,交叉用力,向侧前方移动,速度有慢到快。熟练工人待缸的速度起来后,常常只需要一只手把握一下方向,缸就象听话的小孩,发出欢快的“哐啷、哐啷”的声响,乖乖地朝既定的方向前行。水平高的滚缸师傅,一只缸从出发到目的地,在泥地上留下的痕迹会是一条笔直的直线。也有反应慢、迟钝的窑工,一辈子也学不会滚缸,只能够与人合作用竹杠抬、或者用扁担挑,做些出死力气的活了。

窑货出来后会有专人验收,窑场上称“理划”,或者叫“划货”。手里拿一柄一头尖,另一头带峰口的小铁锤,轻轻敲打缸体,从不同位置发出的声音,根据声音的“清脆”“沉闷”“沙哑”来判断窑货的质量,完全是凭师傅的经验。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一手托着砂锅的锅身,一手拿起砂锅的锅盖,用锅盖轻轻碰一下砂锅的锅沿,听那锅体发出的回音,就能够判断砂锅的质量,能够发现砂锅是否有“隐伤”。开窑的这一天,场地上的“叮当”声是最动听的,那一阵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夹杂着窑工的吆喝声在窑场上回响,仿佛是一首窑工收获的交响曲。

开窑的时候工作虽然紧张,劳动强度极大,却也不失温情的一面。时值六月,烈日当空,龙窑中的温度更是灼人。以前的窑户,到后来的陶瓷单位为了窑工的防暑降温,会早早的让另工,就地取才,拉几只“放小长缸”,用提前烧好的开水,用粗红茶,甚至是茶末,泡一缸茶水,分别放在窑头、窑中、窑尾几个主要的开窑出口,边上还会放许些常州萝卜干,让出力出汗的窑工补水补盐,防止中暑。有时还会有酸梅汤或者绿豆汤。听祖辈人讲,早前客气一点的大窑户还会送来整锣的“包子馒头”作点心。这个时候如果让赶巧的陶工后生、捣蛋鬼遇上,美美的口福回家要吹嘘许久,大人们也有意让这些平时没什么东西吃的小鬼解解馋,他们继续大口喝着他们的劳动茶,乐呵呵看着这些小鬼争抢,狼吞虎咽般的吃相而乐着。

过去,窑场上对待开窑从窑户到窑工、到窑工家属、甚至孩子们,都是一种期盼。当清晨从窑脊高处远远传来一声洪亮的“开窑了——”的号声,一整天,窑场上的人们都会处在亢奋中。家属送饭会把家中最好的送到窑上给自己当家的吃。最困难的时候,全家老小喝山芋丝粥,开窑的这一天,家庭主妇也会想办法做一碗干饭送到窑上去。当听到窑上传来消息,说这一窑货全是一色的“清货”会更加激动,预示着窑工最困难的日子将熬过去了。(小全大 氿光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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