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情切切的文友相聚,两杯香喷喷的宜兴红茶下肚,一拍各自文绉绉的脑袋,就合伙注册了个文化传媒公司。一边做文学梦,一边做发财梦,如此两全其美,自然不亦乐乎。
文化传媒公司的注册地,选在宜兴最美丽的山镇。与那里的竹海、茶洲、洞天早已熟稔,甚至连那里的冷家客栈有一只可爱的猫也了如指掌。据闻在深氧界里,还藏有未曾谋面的薰衣草呢。都说喜好文字的人比较浪漫。我们天真的情怀里,是长着刻有普罗旺斯印记符号的薰衣草的。薰衣草,蓝紫色花序颀长秀丽,优美而典雅;略带木头甜味的清淡香气,肃爽宜人。传说这样的香气,还能让不洁之物现形。于是满怀憧憬展望,等文化传媒公司挣了大钱,就在深氧界的薰衣草旁筑个巢,待在巢里零距离享受紫蓝紫蓝的馥郁香。
美妙的梦想,终被现实残酷地击碎。花几千块钱轻松领来的营业执照,躺在抽屉里转眼就满周岁了,传媒公司的业务还没有开张。瞧着架势不对,梦中人纷纷醒悟过来,决定注销掉这个徒有虚名的传媒公司执照。孕育在脑海里的紫蓝紫蓝的薰衣草,已然蔫了一片又一片,缥缈中摇曳骨感的身姿。
费尽周折一打听,心里就犯愁。公司营业执照,申领容易注销难。基本的注销程序是,跑省城找省级报纸刊登声明,然后再去国税、地税依次办理税务注销,再拿着刊登声明的报纸和税务注销资料,到工商部门登记、公告、申报、注销。为了保住生命记录“诚信档案”里的清白,我们只得硬着头皮开始跑。第一站当然是公司注册地。驱车一百多里路,赶到美丽的山镇,只因心里揣着焦灼,最美的风景也撞不进眼球了。顶烈日、冒酷暑在山镇盘旋,问询了N次,终于摸进了“湖父市场监管分局”的大门。
工商服务窗口坐着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小巧的身材,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镜片后的眼睛大大的。她穿了紫蓝色的制服格外秀气,加上淡雅的洗发香水味道,引人联想那一株薰衣草。下车前,我按照行事惯例,往口袋里塞了香烟。见面搭话,尤其是有求于人,香烟开道能拉近距离,能增添亲近感。那是屡试不爽的老传统了。眼前是个小姑娘,香烟发挥不了威力,真担心办事的顺利程度打了折扣。小姑娘笑眯眯听我们小心翼翼说明来意,渐渐对长途奔波满头大汗的我们,面露同情之色,嘴上也说,你们跑这么远的路来办手续,真心不容易啊。
仔仔细细翻看完我们递交的资料,小姑娘若有所思地说,刚巧出台了一个简易注销的政策,可以省略很多程序,我来教你们办简易注销。没用香烟套近乎,素不相识的小姑娘,竟然就成了热心人、好心人。我一时没有去想服务窗口文明与为民的大道理,只是觉得注销公司的畏难与厌烦情绪,霎时消弭了不少。犹如一个炎热中累得心慌的人,满眼的枯躁,忽然走过一扇窗,瞥见窗口舒展着紫蓝紫蓝的薰衣草,哪怕只是一朵小花,也会心旷神怡。
在小姑娘的指点和帮助下,我们没用去省城登报,没用多绕冤枉路,连她这个窗口也少跑了好多趟,基本顺利地办妥了注销公司的材料。同行的文友很感动,真情地说,这个小姑娘好可爱,我们该写些文字表扬表扬她。小姑娘听了,腼腆地笑,一边摇手说没啥可写的,一边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下面去。我想想也没啥可写的,也许她对每一个来办事的人都这么热心呢?也许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要求呢?不过我还是拿出手机,象征性地拍下了她的工作照。镜头下的小姑娘笑得很纯、很甜,绯红的脸蛋上堆满了羞涩。
一晃很多天过去了,本来不想写的表扬稿,静下来就会在脑子里翻腾。总有感喟在心头,久久无法割舍——公司没办成,大钱没挣得,薰衣草旁筑巢的梦想肥皂泡一样湮灭,收拾残局时,遇见赏心悦目的窗口,好歹挽救了一番沮丧的心情。
后悔当时的漫不经心,没有做采访,小姑娘的基本信息为零储存,根本无从下笔。纠结的时候,眼前就跳出这样的图景:一扇窗,窗口有一株小巧美丽的薰衣草。(陆一新 太湖西岸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