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饮阳羡茶千盏 不辞长做宜兴人

宜兴红茶

我是安徽安庆人,十五六岁即离开家乡。先是在河南洛阳求学,上的是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大别山。所幸在大别山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一年,单位迁回南京。在南京工作了四年,又到上海上学。在上海的校园里生活了六年,又回到南京。我是1983年初春到南京的,到今年春天,已经三十三年了。扣除在上海的六年,也有二十七年了。到上海上学,并未能与单位脱离关系,那六年间,每年也总有几次回南京。在南京生活、工作,一开始并非主动的选择,是命运所安排。但几十年间,如果一定要换个地方,那是并不很难的,但终于没有换。许多年前,与几个上海来的朋友在玄武湖散步。其时湖上刚架设了一种游乐设施,大煞风景。我指点着那横在湖面上空的钢铁设施,愤然地指责着,骂得颇有些忘情,以至于还带些脏话。骂完了,一位朋友对另一位朋友感叹地说:“彬彬真爱南京!”

这话让我一怔。他的意思是,只有真爱南京的人,才会如此这般地骂南京。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偶尔会想起这位朋友的这句话,并自问:我真爱南京吗?这样地自问过许多次之后,我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我的确是爱南京的。

爱一个不是自己故乡的地方需要理由。对于我来说,爱南京,最大的理由是南京是自然与人文结合得极其好的城市,自然的人文化和人文的自然化,在南京都有很典型的体现。但这又不是爱南京的全部理由。爱南京,还因为南京周边有众多极具魅力的城镇,而宜兴则是其中最具有魅力的地方。

爱南京,还因为南京周边有宜兴,这样说在过去或许还让人觉得有点矫情,那在南京与宜兴之间通了高铁后,这样说就毫无问题了。南京与宜兴之间,高铁只有半小时的车程,那真是想去就去,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一天可以来去好几回呢!

我生活过和留下过足迹的地方,算起来也真不少了。大多数地方,是既能说出好处,也能说出坏处。有的城市,虽然很是喜爱,但也总有不如意处。而宜兴却是一个说不出缺陷的地方。要让说说宜兴有哪点不好,那是真说不了。但要让人说说喜爱宜兴的理由,也会一时语塞。因为那理由太多了,会不知从何说起。但一时语塞后,又会滔滔不绝,因为那理由太多了,半天也说不完。而在诸多喜爱宜兴的理由中,宜兴有好茶,则是理由之一。

我的家乡,是没有喝白开水的习惯的,再穷的人家,也以茶为日常解渴之物。我小时候,家家喝的都是茶灰,即茶梗磨成的粉末。家家早上烧好开水后,抓一把茶灰放入热水瓶中,再灌满开水,一天就喝这水瓶里的用茶灰泡成的茶。正因为热水瓶是用来泡茶的,所以热水瓶,在我的家乡叫茶瓶。我小时候,也就是“文革”期间,茶灰有两个档次,低档一点的,四角钱左右一斤,一般人家喝的都是这一档的。高档一点的,六角钱左右一斤。因为是茶梗磨成的粉,味很浓。一斤茶灰,要喝好久。一般人家,每年有个一两斤就够了。所以,喝茶,不是一种经济负担。“穷得喝白开水”,是用来形容一个人家穷到极点的话。穷得喝不起茶,与穷得吃不起盐,穷的程度相同。

小时候,我以为以茶解渴是天经地义的,至少中国人都如此。后来才知道,其实并非如此。我多次把家乡这种习惯说给他人听过,没有一次对方不是露出惊讶的神色。我才知道,我家乡的这习惯,是颇有点特别的。由于从小渴了就喝茶,由于从小以为渴了只能喝茶,所以茶对于我绝对是必需之物,绝对是一日不可无的。许多人不喝茶的理由是喝了睡不着觉。有的朋友,早上八九点钟喝一口茶,晚上十二点还发挥令他失眠的作用。这让我很难理解。我的情况是:如果哪天没有好好喝茶,那晚上则很难入睡。有时候,一天在外应酬、奔走,没有喝上茶,或没有好好好地喝茶,晚上回到家哪怕再晚了,也要烧壶水、泡杯茶,把茶瘾过够了,再洗洗睡。

我小时候,喝的都是绿茶。很长时间,我以为绿茶才是正宗的“茶”,而红茶是不入流的。每天从起床喝到上床,而且喝得极浓,数十年喝下来,终于把肠胃喝寒了。最近这些年,改成了喝红茶。全国各地的红茶,品尝过许多,感觉最好的,是宜兴的红茶。有的地方的红茶,喝一口味道很浓重,但却又没有多少余味;有的地方的红茶,味道则过于轻淡,入口时都不过瘾,余味就更谈不上了。宜兴的红茶,入口不浓不淡,而余味则醇厚绵长。

我虽然不可一日不喝茶,但关于茶的知识却很贫乏。今年五月初,有机会走访了宜兴新街茶场。新街茶场离宜兴市区不远,几十分钟的车程。茶场主人蒋锋锋,四十不到,是南京农业大学环境工程专业的毕业生,继承的是岳父的产业。蒋先生的茶场,有茶园几百亩,据说宜兴有这样规模的茶场几百家。那天,坐在蒋先生的办公室里,喝着新街茶场生产的红茶,听蒋先生说着红茶绿茶的种植、制作等种种情形,感觉真是好极了。

宜兴的紫砂壶,天下独一无二。宜兴的水,也是少有的纯净、甜润。到宜兴,喝着用宜兴的壶、宜兴的水泡出的宜兴茶,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宜兴古称阳羡。宜兴的茶,被称作阳羡茶。那天,从新街茶场回来的路上,吞剥了两句苏东坡的诗:“日饮阳羡茶千盏,不辞长做宜兴人”。(文章转自:宜兴市茶文化促进会  文章原标题:日饮阳羡茶千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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