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奶奶走后,马兰花已开过了五个年头。奶奶在世时,每到春天,都会忙着抠马兰,拣马兰,卖马兰。可惜如今马兰花依旧,知与谁同?
当第一缕柔煦的清风沿着河堤,掠起柳枝,我便知道,春姑娘到来了。奶奶一般到这时不需要戴她的半指手套了,而是操把剪刀,再跨个牛草篮,就出发了。狗跟我跑在前面,和奶奶一起去郊游。茂密的马兰簇拥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向外探头张望。我大叫,奶奶快看,好多马兰!奶奶夸我聪明。我奔跑在麦田的阡陌之间,钻进油菜花中,喊奶奶快来找我;我躺在野菜野蛮生长的地上,望着天空,问奶奶,为什么飞机飞过会有长长的云?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就让我好好读书,将来告诉她。
满满当当的一篮马兰抠回来,会让奶奶欣喜,晚上就有活干喽。为了省电,我总是和奶奶共用一盏日光灯,我做作业,她拣马兰。奶奶戴着老花眼镜,我戴着近视眼镜,小狗它不戴眼镜。我奋笔疾书,一只手犹如那游走的小蛇;奶奶镇定自若,用晾戗摊开马兰,然后一棵一棵地拣,一手抓住叶子,另一手去根、择坏叶、抖灰土,然后放进竹篮里。
清晨,东方渐白,月儿隐去,后门口猪圈旁鸡笼中传来了“喔喔喔”的数声鸡啼。奶奶先起,路过我的房间,敲门示意,我翻了个身,不想起。“口邦口邦口邦”,是小狗的尾巴在敲打房门,如果你不开,它是不会停下的。我无奈了,只好开门让它进来,穿好衣服,一同下楼。爷爷每天要喝早茶,也早就给我们烧好了早饭,吃好便可骑自行车去上学。奶奶个子矮,还有些驼背,爷爷就用三轮车载着奶奶。奶奶坐在一侧,脚边摆满了菠菜、青菜、马兰,到了夏天,还会再添些爷爷打的黄鳝、泥鳅、乌鱼。穿过电管站,经过两座小桥,到达村口。小狗照例送到这里就先回去了,我们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十字路口,我往左去学校,奶奶往右去菜场。
我女儿考拉的出生也在春天,又添了一代人了。我常常想,如果奶奶在世,看到重孙女这么活泼,她会作何感想?我结婚时有幸买了辆车,我常常想,如果奶奶在世,我定会让她坐着她孙子开的汽车,上“最是一年春去处”的地方游玩,当她坐在车里 ,会作何感想?街上的火锅店、披萨店、牛排店开了好多好多,我常常想,如果奶奶在世,带她来吃,当她看着这一桌她这辈子从没吃过的东西,会作何感想?
如今,冬去春来,清明在即,我们一家五口前来看爷爷奶奶,望你们在那边一切安好!(宜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