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从艺六十年里,最难忘的是我创作的第一件大件作品。那是1979年夏天,厂里临时决定要制作4只108厘米高的“特大扁方凤耳瓶”赴京参展,这个高度是按当时隧道窑窑车的最大容高120厘米来确定的,烧成后将收缩为108厘米。因为受展览日期所限,工期很短,只有26天。类似这种紫砂大件作品做的人不多,历史上最高的紫砂花瓶为70厘米左右,高度达80厘米的大花瓶,不是坯体开裂,就是瓶耳脱壳,成功率很低。其主要原因是力点与泥料的承压力掌握不好,烧成时作品易变形。
这108厘米的大瓶,制作难度超过了大件类紫砂产品的历史水平,是紫砂工艺厂开始生产大型陈设紫砂的最初最早的产品,必将在陶都历史上掀开新的一页,因此厂领导十分重视,通过层层选拔,最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并让我自选了助手周定华、陈庆平,开始争分夺秒地干起来。
特大扁方凤耳瓶(生坯)
做这种特大瓶,其难度不仅在“大”,超出历史高度,也在于它的美感度——底部、瓶颈、瓶身三个部分的尺寸应有和谐的比例。为此我开动脑筋,周密考虑,竖身筒时先做一个花瓶的剖面,按照我的审美眼光塑出泥样,把它平放在门板上,然后连同门板一起竖起来,请朱可心、顾景舟、高海庚和徐汉棠到场观看,听听他们的意见,边看边修改,直到舒服满意为止。然后让这件样品变成“虚铊”,成为下一步正式镶塑身筒的工具,做两个半圆的坯体,再把这两个半圆的坯体组合成瓶腹身筒,采用分段镶接法,做好身筒后再镶接瓶颈、底脚部分,从而合为一体。这种办法改变了过去传统的制作方法,概括起来就是——“坯体两部分络构泥分子,受外力重新组合成一体”的技法。
具体方案我也拿出了自己的一整套制作方法,4只瓶,两种方案,请前辈们看比例尺度,关于制作方法、结构处理、底部处理的细节,也征求他们的意见。我记得我是按照两种方案施工备战的,一种是按顾景舟的方法,一种是按照我自己的方法。两种方法结果证明都是可行的,这个结果大大鼓舞了我,也使我在今后的大件创作上有了信心。这两对大瓶是我探索大件紫砂器的关键,使我对作品的空间收缩把握得比较准,因大瓶底下可以绞坯,上面接瓶颈,让我对尺度的比例、分寸也掌握得比较好,后来做“特大高风亮节壶”心里就有底了。
特大扁方凤耳瓶
对于制作4只“特大扁方凤耳瓶”这项特急任务,我们是以“拼命三郎”的精神在做。大伏天,赤日炎炎。每天加班加点工作,有时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生平第一次日夜赶活,连续奋战了26个白天,加4个通宵,一次创作完成。记得有回我突然生病,不得不去医院输液,输完液后顾不得休息又直接进了工作室,赤膊干起来。
当4只108厘米高的扁方瓶按期制作成功后,我整个人就像散了架,瘫坐在椅子上半天起不来。这4只紫砂瓶庞大的高度和体量,创下紫砂瓶类历史新高,百分之百地成功,没有要做第两次的情况。这也是当时环境对我们的影响使然,如果不能一次性成功,交代不过去,这里面有厂部领导的期望,有师兄弟的热情鼓励,还有师父前辈们的帮助。记忆中,其中拿去北京展览的一对瓶是请谭泉海、鲍志强装饰的,留厂的一对瓶是请沈汉生、毛国强装饰的,后来被澳大利亚收藏家收藏。26天完成4只大瓶,这个工作速度是前所没有的,即便依现在的水平,1个月做1个瓶都办不到。
特大高风亮节壶
2003年 特大高风亮节的工作照
1987年,为配合在香港举办的宜兴紫砂名人名作展,我制作了另一件特大茶壶——“特大高风亮节壶”,通高 85厘米,能容水53千克。这把壶的制作,充分地把握了点、线、面的构成关系,运用了各种线的线性特色,堆塑结合,装饰上写实与画意结合,具有较强的艺术性。展出后,获得了多方面的赞誉。(顾绍培紫砂艺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