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岁月无痕,那些足迹曾遍布乡间的手艺人不经意间陆续淡出我们的视线,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们内心虽然生不出太多的遗憾,但他们作为一个时代的特殊角色和职业标签,常常会诱发我们对过去质朴生活的美好回忆和对往事如烟的无比感叹。
补 锅 匠
民以食为天。食,大多以火煮之。煮,离不开锅。锅,用久了难免会破,所以生就了补锅这一行。先前人们一日三餐基本离不开锅,尤其在农村,人猪同灶,铁锅利用率更高,用多了也就容易破。补锅匠隔三差五挑着担子在村子里转悠,担子的一头是上好的无烟煤和一只煮铁炉,另一头则是一只风箱以及其它补锅用的工具材料,生意来了,他们便撂下担子,先点上火,拉起噼里啪啦的风箱,把铁片熔化成铁水,然后将弹丸般火红的铁水放在掌心一块隔热垫上,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篞子,两手对着铁锅的破漏处相向用力,瞬间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铁水渐渐冷却,补锅匠用一把精致的铁榔头将补丁处粗糙的铁屑打掉,再用铁砂纸打磨,最后涂上一些菜油,不一会儿就把锅补好了。补锅这一行因市场上出现补锅贴开始走下坡路,补锅贴一贴就灵,操作也十分简便。此后不久,燃气灶不再是城里人的专利,加上肉猪生产集约化,农村大灶台的使用率越来越低,补锅这一行便销声匿迹。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至今对农村目前大多闲置的大灶台念念不忘,因大灶台火力猛,铁锅容量大,短时内能把饭菜做熟,烧出来的味道就是好。这些年,高科技厨具不断涌现,电饭锅、高压锅,微波炉、电汤煲等,有半自动的,有全自动的,甚至带有不沾功能的。这些厨具尽管技术含量高,操作方便,但人们很难吃到当年大灶台大铁锅做出来的饭菜味道。现如今,好多城里人喜欢跑到乡下的土菜馆打打牙祭,过过嘴瘾,大多冲着原先大铁锅做出来的那个味。
箍 桶 匠
自古以来,与木头打交道的手艺人不是木匠就是箍桶匠,尽管他们都与木头打交道,但牛吃稻草鸭吃谷,隔行如山各归各。早先,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木桶一类的木制器皿在家庭中占有相当份额,如提桶、米桶、粪桶、脸盆、拗斗、舀勺之类。其中,马桶、脚盆和婴儿小憩用的摇桶俗称“三团儿”,是姑娘们出嫁时少不了的嫁妆,这既是日常生活之需,更赋予了婚姻团团圆圆的美意。正因为如此,箍桶匠便成了十分吃香的手艺人。虽然他们中大多没有文化,不知什么叫圆周率,也不知圆周率与半径及周长的关系,但他们凭着天生的悟性和长期的操练,对桶的大小、木板的厚薄、斗角的弧度在尺寸的把握上非常到位。板与板之间大多用竹签相连,外面用铁皮箍收底揽腰,做出来的桶十分结实。此外造型各异,有方形与圆形之分,有直板与曲板之别,有带耳与带把之异。为延长使用寿命,做成的桶需抹上几遍桐油,再在烈日下暴晒数日。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生产力的发展,轻便、美观、耐蚀的塑料、不锈钢、铝制水桶和其它器皿大量涌入市场,一下子砸掉了箍桶匠的饭碗。尽管时下在街头巷尾偶尔还能见到箍桶匠的身影,但当年十分红火的行当,如今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望着它那弯腰驼背、步履蹒跚的背影,心中不免生出日落西山的凄凉。
凿 镰 匠
镰刀虽小,功劳不小,作为最基本的农具在历史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割稻用的镰刀造型特殊,弯弯的像似月缺时的月亮,刀口带锯,俗称稻镰。由于每年一到两季的水稻需要收割,用过的稻镰在次年大多应回炉炔火煅凿,使锯齿变得锋利。从事这一行的工匠以外地人居多,每到水稻开镰之前,他们便像候鸟似的从他乡赶来,因加工的稻镰比较多,他们需要借宿在当地农家。外地人进村,人们仿佛遇到了天外来客。一到晚上,村民们纷纷端着饭碗聚到一起,用当地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你一言我一语地与外地人热络搭讪,对方一口“蛮话”将一路奇闻趣事与众人分享,从他们的言谈之中,大家零星感知到了外面的世界。上世纪末,带锯的稻镰被不带锯的弯镰取代,人们不再见到凿镰刀的师傅。这些年收割机进入田间地头,不仅收割速度快,而且不需上场脱粒扬晒,省却了许多麻烦。每当秋收,人们在感叹农业机械化发展的同时,还会时常想起那些外乡人,那似懂非懂的“蛮话”还不时萦绕在人们的耳边。
棉 花 匠
在所有的民间手艺中,弹棉花是最富有诗情画意的行当。一闻其声就很美。弹棉匠用手中的棒槌打在长长的弓弦上,发出的声音抑扬顿挫,就像一曲曲美妙动听的歌。二观其活也很美。弓弦轻轻地贴着铺好的棉花,随着棒槌手起手落,弹起的棉花缭绕在弓弦的周围翩翩起舞,就像年轻的小伙子试图掠取少女的芳心一样浪漫而温馨。三寓其意更加美。棉花匠把一床棉花弹得蓬松后,用磨盘把它磨平压实,然后根据主人的心愿,用红头绳或红线勾勒出龙凤呈祥、喜鹊登枝、年年有余、鸳鸯戏水等寓意美好的图案,再用细细的棉线成网状牵拉在表面,俗称牵纱,一床棉花被絮就这样弹成。新弹的被絮配上纯棉的大花被面,看着十分喜气,盖着格外暖和。如今的踏花被、鸭绒被、太空被比比皆是,但盖着过于蓬松,并不豁肉,虽然轻巧好看,但难以让人体会到棉花被带来的独特感觉。
铜 匠
也许是早些年铜材较为精贵,而且要通过浇铸成形才能做出金属制品来,铜匠的身价由此被高看。他们肩挑的担子因装有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模具而比其他匠人更重,这一行主要是帮人家浇铸脚炉、汤袍子、勺子、锅铲,既有铜质的,也有铝质的,兼帮人家修锁配钥匙。过去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既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白天能够呆在一捆捆芦苇码成的挡风墙一侧晒着太阳,手里抱着铜质脚炉烘着手或放在地上烘着脚已是非常奢侈的事了。这脚炉还有一个大用场,要是那家生了小孩遇上连日阴雨,这是烘尿布的最佳选项。同时,这脚炉曾寄予我们这代人童年的乐趣,孩子们喜欢用它来煨黄豆和蚕豆吃,在那个吃不饱肚子的年代,可想那个中滋味。如今,气候变暖,人们穿着保暖的衣服不再觉着冬天的寒冷,热水袋、电热毯、取暖器、油汀、暖宝宝及暖气、空调取代了先前的脚炉和汤袍子,就是这锅铲、勺子也由厂家生产,不诱钢的质地,既美观又轻便,街头固定摊位电子配钥匙成了小事一桩,由此铜匠渐渐失去了生存的空间。如今我们很难见到他们的身影,但只要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仍能感受到昔日脚炉留下的余温,它让我们时常揣怀着一份温暖而美好的回忆。
秤 匠
秤,作为商贸流通的主要度量工具,代代相传。古往今来,人们不断赋予秤的文化内涵,把它喻作公平公正的象征,天地良知的标尺。手杆秤作为华夏的“国粹”,历史悠久,曾经独霸天下,雄居数个朝代,至今还有许多人仍在使着。前些年几乎家家户户有一杆秤,用着方便,图个放心。家中闺女出嫁,扎着被子的红绸带上别着一杆秤,造房子进新屋,主人也要杠着一杆秤跨进门,此番用意,均为取个“称心如意”的好兆头。因为手杆秤的广泛使用,一度时期经常可以看到秤匠走村串户的身影,他们干的是技术活,吃的是良心饭,重臂和力臂的关系不能有半点出入,秤杆与秤砣的搭配力求精准。一些小商小贩总喜欢在秤砣上做文章,也想请秤匠在秤心上做手脚,但秤匠不为一点蝇头小利而丧失良知、自砸饭碗,所以在众人眼里,秤匠品德高尚,值得依赖。当今,电子台秤、吊秤、地磅、倒料秤、叉车秤等盛行于世,轻重数量液晶平面上一目了然。特别是那些整天想着减肥的女人,每天都要站在电子秤上称称体重,十分的方便,电子秤上显示的数字,成了她们脸部表情的晴雨表。尽管那些走村串巷的秤匠早早离我们远去,在这物欲横流的今天,人们对秤匠的人格始终肃然起敬。
修伞匠
“竹为骨,纸为皮,替赤县生灵,遮挡风风雨雨;晴则藏,阴则出,到黄梅时节,扶持来来去去”。一副古联把伞的制作技艺与用途描绘得栩栩如生。早些年雨伞有两种,一种称之为“洋伞”,是用竹子和油纸制成的。还有一种称之为“布伞”,是用竹子和布制成的。两者相比,纸伞比布伞美观,颜色靓丽,布伞因伞面抹一层桐油而结实耐用,但略为笨拙。那时候一般家庭买把伞算是“置家当”了,下雨外出大多穿蓑衣,撑着雨伞走亲访友那是件很体面的事。由于当时每家每户伞少人多,加之制作材料的局限,伞极易坏,不是伞面破漏,就是伞骨断裂,于是修伞成了一个热门的行当,常见有修伞匠挑着一副装着工具和修理材料的担头,喊着“洋伞布伞修伐—”跑村串户。上世纪八十年代,洋伞布伞被款式新颖的长柄尼龙布伞和携带方便的折叠伞取代,洋伞布伞逐步退出历史舞台。如今人们经济条件改善了,买把伞成了小菜一碟,伞的色调多姿多彩,伞的功能也得到开发,有防紫外线的,有不用手撑直接戴在头上的。尤其是一些少女少妇把小花伞当作一种装点生活的道具随身携带,或在春暖花开的季节,站在樱花或海棠树下举伞拍照留影,或将它打开支于绿色草坪,人在一边席地而坐凝望远处的风景。时下尽管在街头巷尾偶尔还能见到蜷缩在一边的修伞人,但在乡间再也听不到“洋伞布伞修伐—”的叫声了。
磨刀匠
居家过日子,离不开剪刀和菜刀。剪刀在以前的使用频率相当高,女人们做鞋子、打补丁离了它还真不行。剪刀用久了铆钉易松动,且不容易磨快,少不了请磨刀匠。菜刀用钝了,虽然自家可用砂石和刀砖磨磨,或者临时在缸沿上“吡”两下子,但一旦到了刀口变型或刃质退化,不得不请磨刀匠用铲刀作专业处理。早先,磨刀匠是穿着最不讲究的,在陈旧的衣衫外面,围着一条沾满污垢的围裙,他们掮着矮长凳,凳头上用铁搭梆着一块磨刀石,带着一把戗刀铲,一只盛着水的小铁筒,桶里放着一把小刷子。每当磨刀匠进村,伴随着“磨剪刀、铲卜刀”的叫喊声,一群小孩便会蜂拥而至,亦步亦趋跟着磨刀匠,嘴里一个劲地嚷嚷着现代京剧《红灯记》里的那句“磨剪子来戗菜刀—”的台词,故所有走村串户的手艺人中,唯有磨刀匠会有一帮“跟屁虫”帮着摇旗呐喊。若是哪家需要磨剪刀或铲卜刀,磨刀匠便会放下凳子骑跨在上面,接过物件,或铲,或磨,磨得差不多时或试剪零头布,或察看拭刀口,直到锋利为止。磨刀匠收入微薄且辛苦,“一把剪刀两个洞,只够吃米不够用”便是他们生活的真实写照。眼下刀具业发展迅猛,剪刀、菜刀及各类刀具价廉物美,用钝了很少请人去磨,偶尔见到磨刀匠,反而觉得少见多怪了。
曾经行走于乡间的手艺人还有很多
如剃头匠、修缸匠、油漆匠、鞋匠等
他们都有各自的看家本领
这些行当掐指算来
淡出人们的视线并不长
却能折射出时代变迁的速度
映衬着改革开放带给我们
如梦般的美好生活!(来源:宜兴市旅游园林局、选自《云游宜兴——春之卷》(本文作者:周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