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风物莫若茶,虽非琼浆玉露,却足以纯净心灵。于是,把拜年的心意和祝福,沏成一盏茶。在“太湖西岸”的烟雨里偶遇,是相互的选择,一如饮茶,甘苦自明,冷热自知。我们用真实的感受代言真实的生活,清淡如茶的问候,观照亲情似水的朴实个性。人生如茶,文学可以是盛放茶禅人生的那碗、那杯、那盅、那壶…不同的啜饮,相同的寄托。相聚太湖西岸文学,新的一年我们“17”默默前行。(编者)
受父亲影响,十来岁时,我便开始饮茶。物质匮乏年代,乡间无好茶叶,饮者亦不分优劣。一撮夹枝带叶的粗茶,随随便便煮开的井水、河水,伴着不知味的少年人。
祖母其时尚耳目聪明,见到我与父亲对饮,便道:“小小年纪,一肚茶圬,将来乍办?”子承父性,父亲心下满意,嘻笑不言。我却不解。多年后才明白,“茶圬”实指茶瘾。贫穷的乡间,须日夜劳作方能过活,哪来闲钱买茶叶?况且,饮茶一事,与打牌嗜酒一般,被村人视为消遣寻乐,极易荒了农时。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每天在隔壁村老街的茶馆里消磨辰光。在祖母看来,在学堂求学的我,饮茶更会松了精神、散了骨头。
终究是未听祖母,“茶圬”愈积愈厚。青年时期,我几近无茶不欢之境。尤其高中三年,存了跳出农门之心,我靠着浓浓的茶,度过了一个个灯下苦读的夜晚。依旧是劣茶,红茶绿茶不分,满满地泡发开来,占半杯还多。放下书本、拿起茶杯,在入口苦、回喉甜之间小憩,是种享受。高考发榜那天,我在门前树荫下,用家里的铜丝大提梁泡红茶,独自斟饮。明晃晃的六月阳光,毒辣辣地晒着。跟前田野里泥土发白、碎裂,农夫背上发黑、开裂。茶是农家人下田干活时解渴的那种红茶梗,手一捏即碎,不经泡,微微有点甜;水是自家打的那口井里的,有点发酸。但我的心,早已不在这里了。
从大学毕业到参加工作,嗜茶更甚。茶杯不知换了几十个。宜兴是陶瓷之乡,本地人却不大用茶壶,而用玻璃杯泡茶喝。我也是。从最初装蜜制水果、杂色的罐头杯,到后来较纯色的咖啡杯,如果不是摔了、爆了,或是扔了、遗在什么地方了,收集起来,足可叠一层楼。宜兴因陶重茶,茶文化久远。人到中年,有了余暇,加上耳濡目染,我也开始讲究起来。好在还有所想、有所求,没有到玩而丧志的地步,只讲味重,不讲品位。另外,还留有农家节俭的本色。因此,一杯茶一天,淡了就加茶叶,浅了就续开水,不到晚上入睡前,不会倾掉。经常有人见到我杯中满是茶叶而大呼小叫:“喝这么浓!”解释厌了,报以一笑罢了,心里却勾起我对祖母的回忆。其时,她已作古多年。
依旧爱茶。不知不觉地,开始辨别茶叶的优劣,比较茶具、水质的好坏,讲究喝茶四时、晨昏之别,等等。冰箱里是发酵程度低、香气浓的名贵茶叶,阁楼上放着生熟不一的普洱,办公室小包装的龙井、乌龙一一分列备用……冬天红茶养胃、夏天绿茶消暑的习惯慢慢养成,晚茶的习惯却已改掉,怕影响睡眠。
茶也淡了许多。任再浓的茶,也吊不起几分精神、消不去满肚的油脂。